2月6日，山东威海乳山市潮湖路沿街两排大部分商铺依旧卷帘门紧闭。坐不住的老单，已经进入工作状态。
下午两三点，是一天中最暖和的时候。这个点干活，不冻手。老单指挥两名工人更换了门店招牌。说是招牌，其实只是一幅短短的横幅，红底，黄字，“鼎祥房产”四个大字打头，“代租代售 房屋置换”和老单的手机号码压底。
“你瞅着这颜色正不？”老单问时代周报记者，“精气神儿不能丢。”
老单来自黑龙江，在乳山银滩经营房产交易生意已经有十六年，和这座海滨小城一同经历了楼市的高低起伏。
光景好的时候，他一年能够卖掉四五十套房，“那个时候，全国人民都来乳山买房，有人一买就是好几套。”
潮起潮落，海景房热情退却，楼市也进入退潮期，乳山接连因为“跟团游被强制购房”“房价跌破千元”等新闻，频频上热搜。
那么，真实的乳山楼市是什么样的？
仅有13套房源单价跌破千元
打开贝壳找房APP，将银滩全部在售二手房按单价从低到高排序，可以发现，截至2月7日，银滩一共有13套房子挂牌单价跌破千元，另有3套正好是1000元/平方米。
乳山最近一次被关注，是因为银滩旅游度假区的部分海景房，房价跌破千元。
最便宜的一套，单价仅795元/平方米，6.2万元就能拿下这套约78平方米的两室两厅。可供对比的是，第一太平戴维斯统计数据显示，2022年四季度，深圳新房季度成交均价约6.42万元/平方米。
据时代周报记者了解，银滩这套最便宜的海景房于2022年11月挂牌出售，初始报价为7.5万元，曾先后经历5次降价。最新一次发生在今年1月15日，业主降价1000元，报价6.2万元。
负责维护房源信息的经纪人杨如意在“房源信息”一栏写道——“房主因家里孩子需要置换房屋，诚心出售，价格合理，随时过户。”
老单的门店也有单价千元左右的海景房在售。
店里张贴着房源信息的广告牌显示，海景花园一套约76平方米的两室两厅，报价12.5万元，单价约1645元/平方米；大庆颐园小区一套约152平方米的复式，报价21.8万元，单价约1434元/平方米。
“这种价格特别低的房子，条件一般比较差，比方说是楼梯房的顶层，或者是阁楼。大庆颐园小区的之所以便宜，是因为开发商原先卖房的时候就是买一层送一层，上边那一层是没有产权的，按实际使用面积计算，房价当然低了。”老单告诉时代周报记者。
根据老单的观察，银滩的房价大多在两三千元，“独栋别墅贵一些，5000元/平方米的有，10000元/平方米的也有。”
截至2月7日，银滩目前在贝壳找房挂牌在售二手房有1805套，均价约3200元/平方米。成交价方面，今年至今，贝壳找房平台累计成交6套银滩二手房，成交价在859-2453元/平方米之间。
曾吸引全国看房团
与很多城市出现一二手房价格倒挂不同，在银滩，新房的价格远远贵过二手房。
这与银滩的开发节奏有关。
银滩自1992年开始开发，近30年的建设历史形成了品类各异、价位不等的建筑情况。
按距离海岸线远近，银滩海景房被分为一线、二线、三线三个等级，离海边最近的小区，跨过马路再穿过小公园就到海边。
在银滩，大部分越靠近海边的房子，价格越便宜。
“靠近海边的小区建得早，再加上大都是楼梯房，反倒是最便宜的。”乳山本地人孙铭告诉时代周报记者。
以距离海边仅约200米的大庆颐园小区为例。
大庆颐园小区是为了安置为石油工业发展做出贡献的大庆老职工所建，于2000年9月动工。小区占地面积约23万平方米，建筑面积约16.6万平方米，包括别墅、住宅楼99栋、1577户。
贝壳找房显示，大庆颐园小区参考均价约4835元/平方米，目前有6套房源挂牌出售。因为建筑类型不同，单套房源价格差异较大。最便宜的一套单价1394元/平方米，22.3万元就能拿下一套约160平方米的大平层；最贵的是一套带院子别墅，总价188万元，单价9428元/平方米。
二线、三线的海景房主要是新近开发建设的楼盘，楼龄新、有电梯、集中供暖，价格较高。
乳山滨海新区管委会介绍，2015年至2019年，全市新建商品房成交均价数据显示，银滩新建商品房价格呈明显上涨趋势，同比上涨约42.4％；2020年以来，乳山房价上涨幅度趋缓，新建商品房成交均价在每平方米7500元左右。
具体来看。银滩在售新盘蓝城·威海桃花源，与海边的直线距离约2.6公里，均价约9800元/平方米，另一新盘金鼎玺悦，均价约9500元/平方米。
“看房团你知道吧？开发商用大巴车把全国各地的老人一车一车拉过来，他们手上多少有点积蓄，又向往‘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退休生活，再加上不熟悉这里的情况，很容易被忽悠高价买房。”孙铭表示。
银滩一售楼处悬挂着“欢迎全国购房团光临”的横幅，时代周报记者摄
关于一二手房价价差巨大，乳山市房地产交易中心曾表示，随着建筑成本的逐年上涨、可开发海景房资源的稀缺、新房建筑质量和配套服务的大幅提升，银滩新建商品房价格较高，与二手房价格偏低形成明显反差。
签约当天即可拿证
在银滩，买房卖房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不同于北上广房东更为熟悉的链家、中原、我爱我家、麦田房产，维持房产交易正常运转的是这里大大小小上千家中介门店。仅是老单门店所在的潮湖路，短短600米的沿街商铺，错落分布着15家中介门店。
银滩的生意，不是卖海产，就是卖房产，时代周报记者摄
2月6日下午，海景花园业主王力来到老单的店里，他准备把现在住的房子卖掉，置换一套大点的。“女儿女婿一家四口人，他们逢年过节过来，再加上我们两口子，两室住不开，我寻思着得换一套100平方米的才够住。”
王力在一本笔记本上登记了小区名字、楼栋、房号和装修情况，再带上老单到家里搂一眼房子，“单大哥，房子就麻烦多费心了。”至此，一套房子的委托就算完成了。
和一线城市的委托、勘验、拍摄、签约等一系列繁复流程相比，在银滩，人情世故比商业逻辑更吃得开。
交易流程同样丝滑——当天签约，当天过户，当天拿证。
“钱财都到位，一会就完事，全国各地都一样。只不过大城市资金数额比较大，有贷款，不贷款当时都办了，”在银滩开中介门店的程姐，让时代周报记者记者见识到了什么叫“乳山速度”。
银滩的很多房产交易是在网上完成的，“二三十万一套房，对北上广的人来说，可不就跟买菜一样吗？”程姐说。
在苏州的黎越通过视频看房的方式，全款买下一套银滩海景房。“中介小哥跑了好几栋楼帮我们远程实时看房，最后买的这套，不管是位置、格局还是内部装修都算满意，所以就直接网上签约付定金了。”
去年11月，黎越打飞的来到银滩房管局办理过户手续，全程30分钟，“还没看到房，房本先到手了。”
“海边鹤岗”热度不再
“银滩，就是海边的鹤岗。”因为房价低，银滩得到一位乳山本地人的这样评价。
和鹤岗一样，乳山为全国人民所知，也是因为低到惊人的房价。除了房价低，海景的加持，也为乳山增添了谈资。
乳山的海景房集中在银滩。银滩因绵延21公里的银色沙滩而得名，滩平坡缓，海沙柔软细腻，有“天下第一滩”“中国最美海岸线”“东方夏威夷”之称。
1992年，银滩开始发展房地产，开发高峰期在2000年之后。
乳山年鉴显示，2000年-2005年，乳山房地产行业发展迅猛，房地产投资总额从8800万元猛增至7.53亿元。
《乳山年鉴2006》指出，2005年，乳山房地产开发销售格局呈现新变化，开发中心由市中心区转移至银滩旅游度假区，住房消费主体由本市市民转为外地客户，房地产销售市场辐射全省及全国各地。
来自全国各地的购买力涌进银滩，房地产开发更是开足马力。2007年-2010年，乳山房地产竣工总面积高达562万平方米。
银滩楼市起飞之际，老单从东北来到银滩，迎来事业高峰。
“那时候，我在里边租门市的，小区门口，最好的位置，进出的房主都能看到。最早的租金是一年两万块钱，第三年涨到三万块钱，我又租了5年，总共租了7年。”老单告诉时代周报记者，他当时主要是代理新盘，没有二手房，行情好的时候一年能卖掉四五十套房子。
“后来就不行了。我一看形势不对，房租三万块钱，水电费、管理费也高，我就不租了。”现在，老单的店开在路口，走到小区门口要5分钟。“以前生意好，3万元想租都租不到，现在没生意了，2万元也没人租，租来干啥？”
去年，房地产市场更冷了，老单就挣了几万块钱，隔壁两家同行先后结束营业。
“高铁10月就通车了，游客多起来，今年应该会好点。”老单说，“但也不会大好。”
（应受访者要求，王力、孙铭、黎越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