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色神甫长袍(3)
涅普顿可不是那样,它倒更像是贪婪的美国北方佬。
世界运动日志之二
长毛垂耳猎狗的培根培根(Francis Bacon,1909-1992),爱尔兰籍的英国画家,其作品选取孤立的人物形象,往往配以几何状的构架,涂抹浓墨重彩,其画作形象通常表达愤怒、恐怖和堕落的情绪。--译注格调
在这栋大楼里,住着两只狗:一只是默里斯家的浅灰褐色皮包骨头的猎兔犬,另一只是戴安娜·巴多瓦兹小姐的红棕色长毛垂耳猎狗,而这位有个追求时尚的父亲的巴多瓦兹小姐是个金发碧眼的美女,也是个天生的厌食者,总喜欢穿布贝里(Burberry)牌风雨衣。默里斯家的猎兔犬叫雅典娜,巴多瓦兹家的长毛垂耳猎狗叫做涅普顿。要是万一您不知道我身处怎样的大楼的话,听了这两只狗的名字,您大概也就心里有数了。要知道,在这栋大楼里,根本就不可能找到叫琪琪或是雷克斯这类俗气名字的狗。好吧,还是言归正传吧,是这样的,昨天在大楼的门厅处,那两只狗相遇了,这让我有了看到一场有趣的芭蕾舞表演的机会。关于两只狗是如何嗅闻对方屁股的具体情节我在此先忽略不计。我不知道涅普顿是否知道自己的屁股很臭,不过,雅典娜嗅过之后立马往后跳得很远,但那个涅普顿嗅到对方的屁股好像是闻到玫瑰花的香味,哦,对了,在这里面本该还有一片半熟的大牛排。
而这并不是我所说的有趣事情的重点,真正有趣的,是被狗绳远远拖着的两个人。因为在城里,都是狗儿们用狗绳牵着它的主人撒欢乱跑的。似乎没有人会理解这两个人的感受,心甘情愿地被一只狗成天纠缠着,不管刮风下雨,就连大下雪天也是如此,还要每天两次地带出去溜达,这种感觉大概和用狗链套在自己脖子上没什么两样。还是把话题转到那两个被自己的狗用狗链子拖着的人上吧,戴安娜·巴多瓦兹和安娜依莲娜·默里斯(可以说是同一个模子,只是年龄差了二十五岁),两个人在门厅相遇。在这种情况下,真可谓不是冤家不聚头!笨手笨脚的两个人像是手脚都套上了游泳时穿的蛙蹼泳鞋,在这种情况下,她们可以采取的唯一有效的方法就是:提前预知即将发生的事情,并尽量避免此事的发生。可是,她们还天真地以为自己是牵着一只没有任何情欲冲动的毛绒玩具呢,因此,她们当然也不会对她们的宝贝狗儿们大吼大叫,更不会阻止它们去嗅彼此的屁股或是舔舐彼此的生殖器了。
这就是后来发生的事情:戴安娜·巴多瓦兹和涅普顿从电梯间走出来,而安娜依莲娜·默里斯和雅典娜则正在电梯间前面等着电梯,这可以说是将自己的狗往对方狗的身上扔啊,很显然,效果很成功,涅普顿简直是疯掉了,从电梯间乖乖地走出来,鼻子刚好撞到了雅典娜的屁股,这可不是每天都有的好事。很久以来,令人厌恶的科隆布总会跟我们提到kairos这个词,这是个希腊词,好像是“适当时机”的意思,在她看来,这是一个拿破仑很懂得掌握的东西,当然,因为我姐姐是个军事家啊。好的,kairos是指对时机的直觉,就是这样。我可以对您说,涅普顿的鼻子可真是嗅到这所谓直觉上的时机,就像是古代马背上的轻骑兵:它毫不犹豫地蹭地一下蹦到了雅典娜的身上。“哦,我的天啊!” 安娜依莲娜·默里斯大叫起来,仿佛整个事件的受害者是她一样,“哦,不!” 戴安娜·巴多瓦兹也大叫起来,仿佛所有的耻辱都降临到她身上一样,但我可以拿焦糖巧克力跟您打赌,她肯定不会想到用自己的身体挡在雅典娜屁股前面,与此同时,她们两人都开始拉扯起狗链子来,试图将两只狗分开,不过这时一个问题出现了,也正因此,才有了有趣动作的产生。
事实上,戴安娜只需把狗链子往上面拉,而另一位只需把狗链子往下面拽,就可以轻松地将两只狗给分开,可她们偏偏没有这样做,她们两人都向两侧退,而电梯间前又非常的狭小,由此,两人很快便碰到了障碍:一个碰到了电梯的栅栏门,而另一个则碰到了左边的墙壁。与此同时,在女主人第一次拉扯后失去平衡的涅普顿重新一鼓作气,将眼神惊恐、不断尖叫的雅典娜紧紧地按在自己的下面,就在这时,这两个人改变了策略,想方设法将狗儿们扯到一个较宽敞的,利于她们大展身手的空间,再想办法把它俩给扯开。不过状况甚是急迫:两个人都很清楚,万一到了某个时刻,再想把两条狗分开就很难了。于是,这两位女士就更加着急了,她们齐声大喊道:“哦,我的天啊!哦,我的天啊!”并死命地往两边扯着链子,就好像她们的贞操牌坊完全取决于那两根狗链子似的。可就在慌乱之中,戴安娜·巴多瓦兹突然滑了一下,接着身子一歪,扭到了脚踝关节。就是这个动作很有趣:她的脚踝向外扭时,整个身体也偏向了同一个方向,而她的马尾辫则是向相反的方向飞出去。
棕色神甫长袍(4)
我向您保证,这真的很棒:说得上是一幅培根的画。在我父母家的厕所里,一直挂着一幅培根的画作,画中画的是一个正在上厕所的人,样子看起来很挣扎,没有什么特别而吸引人的地方,而这就是培根画作的格调。我有时会去想,解手时总能看到这幅画,难道不会影响到方便时的从容与安静吗?不过还好,在这里,每个人都会拥有属于自己的马桶,因此我从来都没有抱怨过。但是当看到戴安娜·巴多瓦兹扭到了脚踝,却仿佛全身都脱了臼,她的膝盖、胳膊,以及头部,形成了一个奇特的角度,而最独特的是她的马尾辫子却是处在同一条水平线上的景象时,这立刻让我想起培根的画。就在那短短的时间里,她就像是一个断线的木偶,身体肢解得走了形,也就在那千分之一秒的瞬间(因为整个过程发生得太快,可是我现在很注意人体运动,所以在我眼中动作都是放慢的),戴安娜就像是培根画作中的人物,这也使我明白,原来这么多年以来一直留在厕所当中的这个东西只是为了让我去很好地欣赏这一奇特的动作。接着,戴安娜跌到了两条狗的身上,而这使得一切都变得迎刃而解,雅典娜被压在下面,从而也逃脱出涅普顿的魔爪,而另一边的安娜依莲娜就更是手足无措了,一边想要帮戴安娜一把,一边想方设法地把她的宝贝狗从好色怪物涅普顿的下面拯救出来。而涅普顿这个家伙,对女主人的大声喊叫和痛苦状完全无动于衷,还在继续往它的玫瑰牛排方向靠近,但正在这时,米歇尔太太从小屋走了出来,而我也抓住了涅普顿的链子,带它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可怜的涅普顿,它真的很失望。它坐下来,开始舔起自己的生殖器,嘴里还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这更增加了戴安娜的失望感。这时,米歇尔太太给紧急救护中心打电话,因为戴安娜的脚踝肿得像个西瓜。接下来,米歇尔太太又把涅普顿带到了她那里,安娜依莲娜·默里斯则陪在戴安娜身边。而我,回到了家,心里一直在想:没错,这真的是一幅培根的画作,这是否值得让我继续活下去呢?
我觉得还不能:因为涅普顿不仅没有得到她的点心,而且连散步都不可能了。
现代精英的先知
8. 现代精英的先知
今天早上听着法国国际广播电台,我竟然惊奇地发现自己并不如自己原先认为的那样。直到现在,使我产生对文化的广泛兴趣的归结于我无产阶级自学者的处境。正如我所提到过的,只要有工作之余的闲暇时间,我便会将生命中的每一分钟用于读书、看电影和听音乐。可是这种对文化产物的痴狂对我来说似乎犯了一个品味上的错误,就是将名著和其他不为人知的作品兼收并蓄。
尽管在图书的选择上会很杂,但也许我在阅读的领域兴趣并不是很广。我看的书籍是关于历史、哲学、经济、政治、社会、心理、教育、心理分析等方面的,当然还有文学。历史是我感兴趣的,而文学占据了我的一生。我的猫叫列夫,因为那是列夫·托尔斯泰的名字,我的前一只猫叫唐戈,因为那是法布里斯·戴尔司汤达的小说《帕玛修道院》的主人公。--译注的姓,我的第一只猫叫卡列尼娜,因为那是安娜的姓,但是我只叫她卡列,那是为了提防有人戳穿我的秘密。当然,除了对司汤达的作品有特殊的偏爱之外,我更倾向于1910年之前的俄国文学,我自认为曾痴迷地读过许多世界文学名著。要是人们好好想想就会想到像我这样一个乡下女人,一辈子都只会在格勒内勒街七号当门房。人们本应该想到,在这种命运下的人只会看芭芭拉·卡特兰德芭芭拉·卡特兰德(Barbara Cartland,1901-2000),英国言情小说家。--译注写的书。我确实对侦探小说有无法自制的爱好冲动--但是我却把我读的小说当作是一种上游文学。某些时候,放下康奈利康奈利(Michael Connelly,1956-),美国著名侦探小说家,畅销作家,是美国前总统比尔·克林顿最喜欢的推理小说家。其代表作是曾获得爱伦·坡奖的最佳处女作奖的《黑色回声》,以及具有阴郁风格的《诗人》。--译注或是曼凯尔曼凯尔(Henning Mankell,1948-),欧洲推理小说大师。他的《韦尔德探案》系列推理小说风靡世界各地,其中《无脸杀手》曾获1991年瑞典犯罪小说奖和斯堪的纳维亚犯罪小说作家协会奖,《死亡错步》则荣获2001年英国犯罪小说作家协会“金匕首奖”,他的作品已被译成三十多种语言。--译注的小说去给贝尔纳·格勒利耶或是萨比娜·帕利埃开门,都是件极为痛苦的事情。他们所关心的事情与反狙击小队、爵士乐爱好者、警察哈里·博斯哈里·博斯是康奈利系列侦探小说中的主人公。--译注的想法并不吻合,尤其是当她们问我:
“怎么垃圾的臭味都飘到院子里啦?”
贝尔纳·格勒利耶和古老的银行世家的女继承者会为同样平淡无奇的事情感到忧虑,而且两人都不约而同地不懂得疑问句中动词前人称代词的使用,这使得我对人性产生了新的思考。
电影方面,跟看书正好相反,我的兴趣得到了充分的发展。我喜欢看美国大片和作家派文艺片。其实,我长时期陶醉于美国或是英国娱乐电影,当然也有某些严肃题材的艺术电影,那得用美学的眼光去审视,而用情感的眼光只能欣赏娱乐电影。格林纳威格林纳威(Greenaway,1942-),英国威尔士前卫导演,被公认为最具野心且具争议性的导演。主要作品有:《情欲色香味》、《八又二分之一女人》、《枕边禁书》。--译注的电影令我折服,令我饶有兴趣,当然也会令我呵欠连天,而每当看到邦妮·布鲁美国导演维克多·弗莱明(Victor Fleming,1889-1949)执导的影片《乱世佳人》中的人物。--译注夭折后,麦丽和嬷嬷爬到白瑞德家楼梯上的镜头,我都会哭得像个吸水海绵,而《银翼杀手》美国导演雷德利·斯科特(Riddey Scott,1937-)导演的影片。--译注则是美国商业系列片中的佼佼者。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认为有一种必然性,那就是第七艺术,画面优美,内容震撼,但却枯燥乏味;而商业电影即便庸俗肤浅,但却甚得人心,感人至深。
对了,例如今天,一想到买给自己的礼物就会坐立不安。虽是长期的忍耐,但终究是满足了自己推迟已久的重看1989年圣诞节时就看过的电影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