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马胖子用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我,仿佛我的脸上此时此刻开出了一朵花儿一样,其实我只不过是告诉了他祖贺贤给我的电话和邀请。
他一手捧着茶杯,一手摸着下巴,不停地咂着嘴说:“我靠!老萧你不是忽悠我的吧?天一集团的祖贺贤?亲自?主动?打电话给你?还邀请你过去杭州谈合作?”
他的嘴里像机关枪一样打出一连串的问号,我有些不耐烦但还是耐着性子不断地点头并且告诉他“是的”。我他妈的有什么必要撒这个谎啊?
马胖子一脸狐疑地摇着头感慨着:“老萧你太牛逼了!”
我点了根烟,正色道:“马总,快速消费品行业不是我的范畴,怎么样,我把单转给你们组?”
马胖子喜形于色,正想点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又轻咳了两声,严肃地说:“不!萧总你的资源还是你来跟进好了,将来如果签了单子你没有精力做,我们可以帮你或者你也可以转给我们,都是自己人,到时候都好说!”
我心里暗笑:“真是算得鬼精!你知道现在这个阶段一切都还没有定局,乐得大方。等我人脉、资源投入得差不多了你再介入,进退有据。万一不成,你也没有损失,成了估计你就有话说,而且你也吃定我是个讲规矩的人。再换句话说,你也知道我在快速消费品行业没有你的人才资源丰富。马胖子啊马胖子,叫我说你什么好!”
我心里飞快地想着,却不动声色,点头应承。我正要跟他确认这一单接下来的进程和费用申请时,财务主管走了进来,正要说些什么,看我也在,愣了一下后就笑了笑说:“呵呵,正好萧总也在。全氏中国通知我们二十万余款已经支付,我刚才派人查过,已经到账了。”
昨天下午我接完赛弗科技林副总的电话后,就直接与郎铁军做了沟通,问他是否能提前半个月到岗,郎铁军考虑了一下后爽快地答应缩短自己的休假期,后天就去报到,并告诉我稍后他会打电话给杰克主动告诉他自己新的到岗时间。
郎铁军的反应机敏和善解人意令我对他又多了几分好感,大概一个小时后,我打电话给杰克。杰克十分高兴地告诉我已与郎铁军通过电话,并告诉我财务流程走得十分“顺利”,大概明后天就可以到账。我们俩心照不宣地互相打了几句哈哈,宾主尽欢地结束了谈话。
杰克知道我和郎铁军即便不算君子圣人,也都算是一诺千金之人,索性卖个大方,虽然郎铁军明天才到岗,却提前一天让余款到了账,也算落了一个人情。
所以财务主管的这个消息对我来说不算意外,却令马胖子惊喜不已。
“老萧,你的月度计划里不是说下个月初全氏中国的这笔钱才能到账嘛,怎么提前了足足半个月?”
我淡淡一笑:“郎铁军提前到职了,杰克也是爽快,所以就干净利落,结账了事,也免得拖泥带水。”
马胖子嘿嘿地笑着:“老萧,我早就说你做这一行太有前途了!”我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高兴,这意味着,刚刚开年短短两天,我又为他个人的腰包里塞了两万块钱。按照公司规定,我们所有人的业绩最后总经理都可以提取10%的奖金。而且,有了这二十万意外的款项提前垫底,这个月他的超额奖应该也不成问题了。我来了这一年,仅仅是我做的业绩为他带来的提成和奖金已经超过三十万了,这孙子的私人座驾也从帕萨特换成了奥迪A6,听说还在华南新城付了一套房子的首期,租出去做投资。
更何况他一定又想到了我下个月的销售指标因为这二十万提到了这个月,下月又增加了新的压力,必然会更加努力去争取新的业务,自然令他暗爽不已。
但是,即便如此,马胖子还是不忘在很多地方给我使使绊马索,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担心什么。其实真的很多余,遗憾的是这一点即使我说出来他也不会信。
坦率说,这一单做得阴差阳错,对我个人而言,这里面有太多的险象环生。至于马胖子的称赞,我更觉得是扯淡。把一个原本做死的单扔给我,本就想给我难堪,哪里谈得上什么对我看好!
不过我还是表示了对他的感谢。他当场指挥财务主管尽快把提成兑现给我,大概有六万元左右,并且马上召开公司例会,在会上将我大肆吹嘘了一番,当然也不忘谈及他对我的指导和帮助。我自然也虚伪地配合他唱了双簧。在其他同事也来心怀叵测地恭喜我的时候,我一概谦虚地说“哪里哪里,运气而已”,并且在马胖子不怀好意的撺掇与怂恿下答应大家晚上去“腐败”一下,以示庆祝。
吃晚饭的时候,马胖子十分活跃,张罗着点菜上汤,下手毫不留情,坚持原则就是不要最好,只要最贵。点酒水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点了“VSOP”,并且矜持地说自己喝不惯其他酒。他不停地把那些琥珀色的液体灌进自己胃里,唯恐吃亏,并且不断地问我下面是不是直落一条龙。他趴在我的耳朵边故作神秘地说哪里的小姐最漂亮最会玩最放得开,其实他不知道他说的声音很大,周围的同事多为女性,都厌恶地皱起了眉头。
我跟马胖子一起出去应酬过两次客户,他是那种见了小姐走不动步的主儿,一双毛手恨不得把小姐里里外外摸个遍,有一次一个陪他的川妹子脾气火暴,跳起来破口大骂马胖子龟儿子变态,并把吊带背心扯下来给我们看,乳房上一片青紫,足见马胖子下手之恨,令人发指。轮到给小费的时候他要么痛心疾首地跟人家讲“我以为我们之间是讲感情的”,要么装着喝得人事不省,最后还是我掏腰包补了人家的小费,据说有一次还是客户无奈之下掏的钱补仓。最要命的是,他在回去的车上还要找补面子,絮絮叨叨说什么“婊子无情”,有次说着说着甚至放声大哭起来,惹得客户当场叫司机停车后拂袖而去,事后打电话给我说:萧总,以后出来玩别带姓马那孙子,真他妈恶心。
趁着这孙子现在还有几分清醒,我告诉他下周一我要去一趟杭州。他斜着眼问我去干什么,我说就是那个单子去谈一下,天一集团。他陡地清醒起来,就是下午咱们说的祖贺贤那个天一?看我点头后,他皱着眉头说天一的单真的会给我们做吗?不说杭州本地,光是上海那边的猎头公司都围着这个大客户垂涎不已,我们鞭长莫及,哪里轮得到我们?马胖子在这个行业混了这么多年倒也不是毫无见识,只是为人卑劣罢了,他分析的的确很有道理。我很难三言两语跟他解释清楚个中原委,所以就简单直接地告诉他,祖贺贤亲自打电话邀请我去的其中一个原因是我的一个旧相识跟祖贺贤交情匪浅。他张大了嘴巴愣了半天,然后迅速转了转小眼睛,说要不我跟你一起去?我笑了笑说中间的线人说明了只要我一个人去,他才悻悻作罢。我倒不是狭隘,只是怕马胖子出去真的会丢了公司的人。
接下来马胖子沮丧了一会儿又欢欣鼓舞,估计是想通了无论我怎么努力,成绩和好处还不是都是他的?于是他神情亢奋地再次挥手,要服务员再拿一瓶VSOP。他一个劲儿地念叨着“超级大单啊”,一边频频地跟我碰杯。我看他喝着洋酒跟灌水一样,感觉真是王八在嚼大麦。陪着他,我更是觉得百无聊赖。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看看来电居然是小花。
“东楼,来滨江路吧,‘咆哮’!”
我正中下怀,马上对着电话大声说:“司空老总,你等着,我马上到!”回过头,我对马胖子正色道,“线人。天一的线人。说有急事。”
马胖子不假思索,马上挥手:“快去快去!正事要紧啊!”
我飞奔下楼,取了车就往滨江路驰去。路上,我把手机的一卡双号调到了亲情号,等马胖子这个王八蛋想起买单的事情时我发誓他绝对找不到我。几千块钱倒是小事,只是这孙子拿我当冤大头我可不认。
心情愉快,我打开音响,跟着里面的阿杜吼道:“我闭上眼睛就是天黑……”